新政府「小破小立」的頭一年

林碧堯／東海大學教授

廿一世紀，的確是一個「不確定」的年代！許多新的價值觀正在形成，但是舊的價值觀卻仍在掙扎、反撲！宏觀地反映在世局，正如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所言，「政黨輪替風颳向全球」，而新舊傾軋最激烈，也最嚴重的地區莫如亞洲地區強人之後的「幼嫩民主」（Young Democracy）國家，例如菲律賓和印尼都面臨「復辟型」舊勢力的反撲，導致舉國動盪著。微觀地呈現在「混沌」的台灣，正如新政府一年來的「成績單」：大破不易，大立難及！阿扁政府一年走來，的確是顛簸搖晃不已！「朝小野大」的政局有如得意「少年家」剛上台，就被國會「老大」攔路加以「調戲」、修理；不僅處處扯拉後腳，還不斷地加以奚落，嘲笑和譴責：「敗家子，一路走來，始終搖擺不定」，甚至加以恐嚇：罷免、下台！一年來的國力，幾乎全耗在朝野內鬥上，全民是最大的輸家！

這樣的一年，儘管朝野各有攻防的說辭，而且個個「義正詞嚴」，然而畢竟旁觀者清，五月十日台北美國商會發表年度白皮書，客觀地指出在台外商生意難做的現實和原因：「對台灣政治穩定度缺乏信心，對台灣經濟環境滿意度看壞中」，因為台灣政壇現況正如評論家所言「執政黨還沒學會管，而反對黨還沒學會不管」，政黨對立成為台灣政局最大的亂源。

的確，「執政黨還沒學會管」是事實，即使檯面上人物的言談舉止，能有蔡英文主委應對自如的表現，都不多見！台灣人的「草根」個性，面對五千年文化的「廟堂內規」，出現了相當嚴重的「不適應症」，都也是國會殿堂借題發揮的素材。這更是那批「三姑六婆」立委無意中挑起族群嫌隙的主要原因！從阿扁的「石頭說」到「小樹說」，被中國文化刻意曲解，醜化調侃的情形來看，阿扁在想組聯合政府之前，需要「學」的東西，可能還不算少！至於民進黨的「野性」，更是這個本土政黨是否成熟、壯大的觀察指標。如今「聯合政府」這麼早提出，間接次臨床（Subclinical）診斷了民進黨患有「成長遲緩症」。

至於在野黨，歷經「核四案」以後，已正式「群結」成為「一中聯盟」，對台灣政局來說，那是「非忠誠的反對黨」，這個導因於歧異的國家認同的內在因素，正是「反對黨還沒學會不管」的主要背景，因為國民黨統治台灣的「法統」就是「黨國生命共同體」（註：這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同質），目前由民進黨執政的「中華民國」，處處勾起泛國民黨系「漢賊不兩立」的「情愫」，時時有「救亡圖存」的使命感。這也是阿扁於去年十二月廿六日接見北美台灣人醫師協會時，觸動「內條筋」，忘情脫稿評述在野黨「逢扁必反」的真情感受。

這一年來，「一中聯盟」在立法院「搶奪方向盤」的「政績」斑斑可考，從內閣小改組的主導權，行政院事務官更換案，到整頓國營事業的人事案，無不攻城略地削減行政院的人事裁量權。甚至從預算案切入，直接干預行政權，這個月十一日再度凍結「非法定支給預算」，導致連學童營養午餐的補助費無法動支，然後大罵政府無能，連學童都付不起午餐費！行政院主計長甚至都快成了立法院的「伙計」，必須按月提出報告，「以免」（國民黨的經驗法則還魂）那些預算被執政黨作為「梆樁」之用，這又是「還我河山」的文化餘孽。立法院儼然成了國民黨的「隱形政府」，「一中聯盟」不只掌有立法權，甚至還有行政權，連司法權都呼之欲出！當阿扁大嘆「小樹」需要「安定的環境」才能長大時，那些「執政」的立委還嘲笑阿扁新政府是「不會開花的鐵樹」！台灣的「小樹」若要長大，原本還需要有個強有力的「忠誠的反對黨」，以捍衛對於台灣主權和人民的忠誠。遺憾的是，台灣政局目前卻有一個超級的「非忠誠的反對黨」，「洪憲元年」有可能再出，台灣如何安定得了？相信這是前總統李登輝先生最近連續出兩本書所代表的憂國憂民的心境吧！這番苦衷是缺乏台灣心，本土情的人士所難以理解的。

「台灣之子」上台一年來，台灣的政局有如宋朝楊萬里在「桂源舖」詩中的前兩句的情景：

「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

台灣媒體只會把「日夜喧」放大炒作一番，反而看不清新世紀的時代趨勢。台灣，千萬莫喪志，也不要妄自菲薄；美、中、台三邊關係的最新發展，似乎也在印證著「柔弱勝剛強」的時代潮流特質，「民族救星」的文化應該滅絕！一年了，人民的力量是被帶往「向上提升」？或被蠱惑「向下沉淪」？「舵手」，不論台前或台後，還是關鍵因素吧！台灣的這股民主潮流，能否「到得前頭山腳盡」，端賴全民的覺醒和堅持追求理想的決心，才走得出腐舊勢力「萬重山」的阻攔，屆時才享受得到「堂堂溪水出前村」的波瀾壯闊！

原載於2001年5月20日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