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幼鯨 台灣人應同悲

廖中山/海洋大學航技系教授


  八月三日中午,有三條侏儒抹香鯨,因迷航游進基隆港內。被發現後,立即由官、民有關團體,配合學界及熱心人士,合力予以救援,四日下午網得其中之一,本擬予以療傷後移送港外使之回歸大海,無奈因傷重,心肺衰竭而死亡。經此失敗教訓,救援小組經研商後,果斷的決定:暫停對港內的另外兩條幼鯨的救援行動。至六日為止,那兩位「嬌客」行蹤仍然不明。據常識推想,因港內水質、地形及水面船舶移動頻繁,對膽怯、害羞的鯨靈來說,可能是「凶多吉少」;但願上天保祐,使他或她們能平安的回家(大海)。

  誠如「中華鯨豚擱淺處理中心」的靈魂人物─周蓮香教授表示:「這次的救援小組可說是倉卒成軍,無論是器材、經驗……等都嫌不足,尤其是在港內深水域中營救迷航幼鯨,這還是第一次;雖然失敗,總算得到了一次很好的經驗。」周教授希望各界不要過份苛責,但願由這次事件,能喚起政府、民間重視海洋生態保育及鯨豚擱淺的救援問題。

  早在一九五○年,保護鯨魚運動逐漸在世界各地展開。約在一九九○年前後的一個冬初,有三隻灰鯨被困在阿拉斯加海冰區的消息傳出後,他(她)們立即成了人類的寵兒;世界上最大的「星系C五型」軍用飛機被調往那裡,一條大型破冰船為他(她)們挖出一條八公里長的水道,兩架「天鵝」型直升機整天在上空盤旋,全部花費數百萬美元。

  近年來,偶爾在國際新聞報導中看到多次救援擱淺鯨魚的鏡頭,當眼見鯨魚即將脫困之際,人們歡欣若狂的景象十分感人。相對於前兩年,台灣人開著賓士趕去海灘分割擱淺鯨魚之肉,以及集體捕殺誤入海灣的一群海豚……等不久前的新聞畫面,這次救援行動,的確是台灣人邁向文明世界的初步。台灣人對這次參與救援工作的所有團體和個人,只能寄予感佩與祝福,誰夠資格批評?更別說過份苛責他們了。不過,對於短視近利的朝野政治人物和近乎無知、無能的政府,我們就不能不有所抱怨了。

  放眼國際,歐、美、日等各海洋先進國家除外,就在鄰近的中、韓、菲、新、馬、印、越、泰等東亞各國政府,都逐漸重視海洋,分別訂立海洋政策,成立主管海洋事務的部、會、局,有關海事運作、研究調查等持續性工作,都編有相當比例的預算,除經常費用外,也有些長期性的投資。我國至今仍然整體的海洋政策,有關海洋、海岸管理、生態保育等非營利事務,依舊是無政府狀態。有些相關的學者,分別提出一些單項研究計畫,得到些許經費補助,因多為零星散戶,各行其是,結果除了完成許多高水準的研究報告外,對整體海洋關懷與保護工作助益不大。

  除了學術界之外,有些純民間人士「基於對海洋的熱愛,藉自力進行鯨豚的調查工作,如花蓮的尋鯨小組,各成員全力投入,有時連最基本的生活費以及出海的燃料費都發生問題,可是,他(她)們卻都與大海私訂廿年的契約;這種情操豈是「敬佩」或任何詞語能夠形容的!

  這次鯨魚在基港蒙難事件,對漁人作家廖鴻基來說,好像是他的至親好友遭遇不幸一樣,他會獨自落淚、向大海哭喊;另一位只有一面之緣的蘭嶼達悟,夏曼.藍波安先生,也可能有廖鴻基類似的感受;因為我深知他們的生命已與海洋結合,鯨豚對他們來說,不是人和魚而是同類。廖鴻基曾說:我們不要以人的立場「賞鯨」,而要用探親訪友的尊重態度去親近他們。

  目前由花蓮、宜蘭到基隆外海,正在計畫開發「觀賞鯨豚」的觀光資源;為能永續經營此項天然資源,台灣人應自我及互相學習對東部海域的海況、生態,特別是對各種鯨豚的習性等基本常識要有所認知。我和絕大多數台灣人一樣,都將無法達到「人海合一、與鯨豚同悲喜」的感受,至少應以同具生命的態度,尊重、親近他們。否則,這項資源是無法永續的。

(原載於1997年8月10日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