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台灣自我定位
走向新時代關鍵年
▉鄭欽仁(台大歷史學教授,台教會會長)
「戰後五十年」
還是「馬關條約一百年」
一九九五年對台灣或全世界都是一個重要年代,以全世界
來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五十年間,許多殖民地地區獲
得解放,建立新的國家。以日本來說,由戰敗而亡國,由亡國
而重新建立起新國家,進而發展成經濟大國;今後的課題在於
如何對過去做一個總檢討而重新追求國家社會新的藍圖。所以
自去年起,朝日新聞已經陸續的報導,並派許多人員遍歷亞洲
各地採訪,擬在今年作系列的報導。
美國方面,最近有許多歷史學家對於第二次大戰重新檢討
,並且批判原子彈投下日本是不人道的行為。人類經過許多浩
劫之後,對於基本人權、生存權、環境權、自決權應有的尊重
以及國家權力的不當使用都漸有了反省;但在另一方面卻出現
霸權國家的貪婪(尤其是領土的野心),而目前的台灣正面對
這樣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台灣人民如何面對和尋求自我的定
位?
然而面對戰後五十年,台灣各界卻異口同聲的說出馬關條
約一百年,在四月十六日舉辦告別中國大遊行,顯然與世界各
國之紀念戰後五十年大為不同。
一百年對台灣人來說,正好劃分成兩半;前五十年定位為
日本帝國主義殖民地統治,但後一半的五十年如何給予歷史定
位?這個定位不僅是關係歷史問題要如何詮釋,還關係到對現
代政治如何去瞭解,以及台灣人追求的是什麼?所謂追求,並
不只是歷史、文學、藝術等的走向而已,還關係到社會運動、
政治運動要採取什麼方向。當然台灣更應該有一指導方針,訂
下國家的藍圖。
「殖民地時代的延長」
還是「後殖民地時代」
戰後五十年,國民黨政府「接收」台灣不僅是延續殖民地
統治,而且自一九四五年起便是軍事佔領體制。當時陳儀要來
接收,在重慶成立警備總司令部前進指揮所,實際上是軍事戒
嚴體制,四七年有二二八事件,再度公布戒嚴令,但其後不管
戒嚴令有否公布或取消,戒嚴體制還存在,實際上是一九八七
年逼於形勢才真正取消的,戰後的行政體制,是「台灣行政長
官公署」,二二八事件後才改為「台灣省政府」;省政府的長
官要到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日選舉才由官派改為民選,由主席
改稱省長。這樣的軍事體制與具有殖民地總督之行政體系的逐
漸解消,幾乎耗費了戰後五十年的時間。
至於戰後的殖民地統治性格,不僅如上所舉的軍、政性格
,經濟上壟斷了國有企業、及坐大黨營企業,大都由民營(如
銀行)或日產轉成的;這只有靠具有運事佔領性格的武力(征
服)配合政治的統制力才能達成的。
政治如此,而文教方面,都是中國大陸至上主義的文教政
策,甚至在統治上用語言的差別統治就足以將佔領區的人撇開
於文教之外,尤其高等教育更是如此。有關這方面,在此只能
籠統的敘述,因篇幅所限不能詳述。
如此看來,戰後五十年是應該定位為「殖民地時代的延長
」還是「後殖民地時代」?這個問題,如上文所述,不只是關
係馬關條約後的一百年歷史的詮釋問題,還關係今後台灣的發
展和知識人與民眾的意願,以及政治的走向。所以對這個時代
定位的問題,從現在開始要深入的討論研究,而不是慶典式的
熱鬧一番,時過境遷就算了。
戰後體制下的歷史教育
和定位問題
然而,為什麼人們對馬關條約以來一百年或戰後五十年的
歷史缺乏瞭解?這關係到戰後五十年的文教政策,由於對台灣
歷史教育的閹割,使台灣人民成為「喪失歷史記憶的民族」,
而「歷史學」本身成為「佔領體制下的歷史學」。台灣人民不
能從容的屹立於自己的大地(本土,母土)上去學習台灣和瞭
解中國史;在「反共(反攻)史學」下,台灣以一個海島做為
光復大陸的跳板。直到今天雖已拋棄反共,仍舊以台灣被中國
併吞為職志,這種情形目前表現在四月八日國統會的「中華國
協」、「聯邦」以及李登輝總統的所謂「民族」(nation)的
「統一意願」上,但這是一種出賣﹗而這種出賣台灣人的思考
,是建立在閹割台灣人的歷史,以及佔領體制下的歷史教育之
上所獲至成立的。而其思考,脫離不了「中國式的封建傳統」
,但卻不是基於國際社會普遍接納的「近代國家論」的理念。
而所以如此,不外是台灣自一九四五年起的全盤中國化。而這
個中國化是基於一九四、五年代的中國現狀所產生或呈現的「
中國化」,當然,台灣的全盤中國化有一部份是與上述的歷史
教育與歷史意識相關連。可是這五十年來,台灣受世界文明的
影響;資訊的發達與國際化使世界各國都在改變,台灣自不能
例外,但是一九八七年戒嚴令廢除後,意識形態有快速轉變的
,實際上只限於一部分人而已,在文教與政治的保守體制下要
建立台灣的主體性還是百般的困難。
台灣必須在教育層面與文化層面做一總清算,脫離過去意
識形態的羈絆,才能建立正確的思維,並且在政治改革上發展
出正確的國家目標,脫離中國的文化霸權和政治霸權。面對馬
關條約一百年的今天,一九九五年是台灣歷史定位的關鍵年代
,同時也是台灣起步走向新時代開端的年代。
台灣教授協會通訊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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