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VS.中國人

▉李永熾(台灣大學歷史系)

  中國宣佈要在八月十五終戰日在東海進行軍事演習,無巧 不巧,新同盟會等統派人士也在八月十三日展開了「我是中國 人」大遊行。也許在這以前新同盟會人士已決定遊行,但是敵 人在自己家門口耀武揚威的時候,一般人通常都會激起義憤之 心,停止遊行。新同盟會不僅沒有停止遊行,反而更大聲呼叫 「我是中國人」。於是,激起主張台灣獨立者與之對抗,申言 要舉行「我是台灣人」大遊行。這局面的形成,是很可以了解 的。                         

  然而,卻有評論者挺身指責,舉辦「我是台灣人」遊行會 引發族群衝突,是不智之舉。此一論述是否合理,值得進一步 討論。論著顯然是把台灣人和中國人看成「本省人」和「外省 人」的異辭。甚至把台灣人等同於福佬人,這中國論者將台灣 和客家人、原住民分開來論述,可以看出。此一觀點在潛意識 中已把「我是台灣人的遊行,矮化為族群運動。事實上,「我 是中國人」和「我是台灣人」此二詞辭,未必僅是族群觀點, 已牽涉到更高層級的國家認同。換句話說,所謂「中國人」或 「台灣人」,在國家架構的觀點上,就是非族群的國家命題。 「我是中國」的身分認同,並非意指「中國裔」的台灣人,而 是一個中國命題下的「中國人」。論者把台灣人跟客家人、原 住民分開來論述,已犯了嚴重的福佬沙文主義,更把「台灣人 」的「國民」義矮化為非國民的族群。「我是台灣人」所指的 台灣人,是「一個台灣」底下的台灣人,說得明白一點,就是 「台灣國民」的意思,就像日本人乃指日本國民一般。由此觀 之,所謂「我是中國人」的身分認同,和「我是台灣人」的身 分認同,具有嚴肅的國家認同意指,絕對不是「一個國家」認 知下的族群命題。                   

  台灣有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喜歡逃避國家認同的 命題;李登輝如此,許多政治評論者亦然,明明是國家認同問 題,一定要矮化為一個國家內部的族群問題。於是,台灣獨立 者所強調的台灣人,一定被認為是台灣內部的福佬族群,而非 台灣內部各族群統合而成的「國民」。如果「省籍差異」即是 「族群差異」,那「台灣人」自然是「族群」,而非「國民」 ,統派人士也就樂於把台灣人看成「中國人」底下的「台灣省 民」了。                       

    台獨主張者所說的台灣人,絕對是國家架構下的台灣 人─「台灣國民」,絕對不是中國架構下的「台灣族群」─「 台灣省民」。只因為許多人在潛意識還不承認台灣已具國家架 構,不認為台灣是台灣這塊土地的象徵符碼,才會一論及「台 灣人」,不是將之視為「台灣省民」,就視為等同於福佬人的 「台灣族群」,這對台灣建國運動是一大傷害。大中國主義者 如是混紊是非,我們可以了解;一個同情台灣獨立運動的政治 評論家這樣說,我們就不能了解了。中國武力侵略的威嚇下, 「我是中國人」遊行表達了對中國的認同__在某種層面上也表 達了中國人持續支配台灣人的正當性;主張台灣獨立的人或團 體,如台獨聯盟,在這種危機意識下,不出來展開具「國民」 意義的「我是台灣人」遊行,才叫人覺得不可思議。在預設主 權國家的意指下,「我是台灣人」的命題應該是指認同台灣這 塊土地的所有人,所有族群,不應只是狹義的福佬人。「我是 中國人」的中國人常把台灣人狹化為福佬人,以分化認同台灣 的其他族群。譬如,在族群觀點上,「我」是客家人,但在國 家認同上,「我」是純粹的台灣人(台灣國民);只以客家的 族群義來模糊台灣的國民義,我是不會支持的。建國過程中, 國民義應高於族群義。所以,在總統選舉上,國民義高於族群 義,應是理之所然。                  

  在嚴肅的國家架構上,我們應把台灣和中國、台灣人和中 國人清楚,才不會自我喪失立場,陷入兩岸中國人所設下的圈 套。總之,「我是台灣人」不是族群義,是「國民」義;千萬 不要把「我是台灣人」的遊行視為福佬人的族群遊行,應視之 為認同台灣者的「國民」運動,這樣「我是台灣人」大遊行才 具有國家構架的意義。                 

(原載1995.8.20自立早報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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