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國民意識,何以為國?

 

莊萬壽/台灣師大國文系教授

 

    七月九日李登輝總統的兩個中國論,在國內外輿情的施壓與官員保守的詮釋下,不出意料的,廿日他補充說明「將來民主統一後,才會有一個中國的可能。」同時,兩國論亦毫無配套的行動條件,極可能又是雷大雨小。

    一九七九美蔣斷交,台灣國際地位一瀉千里;孤立無友,日甚一日。一九九一通過「國家統一綱領」,作繭自縛,要台灣統一於「一個中國」,台灣已難跳出中國的魔掌。特別是蔣家保守勢力所延續下來的龐大傳媒機器,由過去的反攻滅共,轉為親中反台,李登輝及其麾下稍有以台灣人民利益為主體的言論,不待中國的反應,早已遭受這些親中國媒體的鳴鼓攻之。

    台灣只能讓霸權中國順心如意,只能乖乖馴服的不能刺激他,這樣的話,台灣就如同在不斷加溫的熱鍋中的田蛙,慢慢的以俟身亡,倘使更聽從親中幫的不要戒急、不要TMD、以取悅中國的龍心,或可得到笑顏回報,那麼田蛙將很快的被煮熟,成為盤中之飧。

    台灣陷於「一個中國」之泥淖,難以自拔,美、日政府在國際均勢結構中,不敢公然支持「兩國論」自可了解,但台灣人民如果沒有自救的決心與勇氣,喊出我們是一個獨立國家以爭取世界人民的支持與同情,將只有死路一條。

    台灣做為一個主權獨立國家的事實之宣示,如此的艱難,不在於中國的恫嚇與美國的阻撓,而是沒有建構台灣集體的國民意識。沒有培養全民的國家意志。雖然台灣內部潛在族群的分歧,但李登輝艱苦的推動政治改造的同時,居然疏於文教的經營,是很大的失策。今兩國論雖已提出,我們已不敢期待國民黨能修法或修憲以配合,但在總統大選之前,保守勢力至少已不敢公開反對「台灣(或稱中華民國)是獨立國家」。李登輝總統在近程應可以推動的有以下三個運動:

    一是不屬於「中國」的台灣正名運動:「兩個中國」在國際上是行不通的,但對於這兩個國家,國際間無不以「中國」與「台灣」稱之。在台灣島上我們一定要以一台一中做為主客體。凡稱大陸或中共皆改叫中華人民共和國或中國,自稱台灣,國民黨政府的公文書儘管稱中華民國,但絕不可稱中國。人則稱漢人,不稱華人,文字稱漢字,閩客語得稱漢語,北京話可稱華語。國民黨認為現在不是「一個中國」,則「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顯然一國中兩黨,這正是中國視中、台關係為國共內戰的延伸的病灶,最近中國人有曹思源者敢建議「共產黨」改為「社會黨」,李主席不妨提「中國國民黨」改為「台灣國民黨」,否則不妨暫易名為「中華國民黨」英文為Chung Hwa Kuomintang。

    二是認同本土的台灣文化運動:李總統主導修憲,將憲法地域效力限在台澎金馬,並由此地人民直選總統,可惜沒有修改教科書的「我國」領土的範圍,讓我國「首都」依然在南京。在他當上民選總統之後,曾視學淡水,有感於教材脫離台灣生活的經驗,大歎「有孔無榫」,然而他依舊任用了一個但知要承認中國學歷而不知台灣最長河流的教育部長。雖增加「認識台灣」課程,但基本上仍以大中國文化之一隅視之。我們希望執政的文教當局重新設計以台灣主體性做為文化教育的形式與內容。培養做為台灣人的光榮與尊嚴,全面的認同台灣的土地、人民、歷史與文化。並將各族語言一同做為國家的公共語言,列入此次的憲改。

    三是抗中除奸的台灣救亡運動:今日台灣人民所有的痛苦,大到國家政治經濟,小到個人生活、旅遊的一切危困的根源都是有中國這個魍魎,如形隨身的要吞噬我們。然而我們卻敵我不分,敞開大門,任其欺凌、滲透、長期被殖民統治的台灣人民,多逆來順受,雖近一、二十年來,民主啟蒙與人民自覺,已有更多人的覺醒,但比之蘇聯瓦解後全球第三波的獨立運動的澎湃浪潮,似乎奴性十足,特別是蔣氏家臣王孫所掌控的媒體,依舊壟斷台灣的輿論、蒙蔽台灣的耳目,散播招安主義、投降主義。李總統的「兩國論」既有利於台灣,亦有利於國民黨的「中華民國」,可是這些親中的媒體已成為中國威嚇台灣,擾亂民心的工具。台灣必須宣揚全民憂患意識和救亡運動。並由政府與民間產生共識,教育群眾,認識中國的面目,拒賣中國產品、不到中國旅遊、抵制親中的媒體。

    今日李登輝總統的兩國論,如果有台灣人為後盾,能百萬人湧上街頭,能誓死捍衛鄉土,何至於有騎虎難下困境?

(原載於1999年7月27日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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